暫別之前

季節忽然從秋天跳到冬天，北海道開始下雪，日幣還是漲個不停，中日關係持續糟糕，台灣的國際立足依然有難，一個颱風蘇花高魂飛魄散，媒體版面照舊熱愛紙醉金迷男歡女愛……是因為失控與失序的事情太多，所以練就情緒逐漸冷感，還是因為明年即將暫別，所以心緒處在逐漸遠離的狀態呢？總之，對於種種令人驚嚇的新聞，彷彿就是冷眼一瞄、心裡瞬間一跳，就過去了。好像已經被這個變態的世界訓練得處變不驚的樣子，但其實也是因為知道如果不冷眼一瞄、心裡瞬間一跳就過去，大概就會被媒體新聞帶入更失控的狀態，那些眼光想停住、心意想留住的東西，就會在混亂中消失。

心情處在暫別的狀態倒是真的，所以不管聽到什麼都可以很平靜了。那些聽／說起來會無法接受的事，現在也都到了淡淡說一句「無言」就結束。那天有個後輩說忍不住要跟我講個震撼八卦，心裡還很急一下子就趕來見我，一股腦兒傾吐了，我卻說：「喔，這樣。」「這不夠震撼嗎？」「嗯，還好吧。」是還好，對後輩震撼的事，對我來說卻是還好，我卻不能說之後你就知道這不算什麼。因為我們不都也是一步一步遺憾失望，而不是一下子就被推入懸崖的嗎？那些「一步一步」是不能被剝奪的人生風景，所以能做的便只是可依靠的聆聽者而已。
 
真正覺得講古典文學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批評、頌讚古人，只要你有所謂的證據――史書或文獻。說這人跟那人交情如何、說這個人品行如何、說他被貶謫了如何富貴了又如何，依賴文獻資料可以理直氣壯跟古人「裝熟」，不必不安也不必遲疑。
 
但當你「回到」了當代，不知怎麼就愈來愈心虛，要為文獻的「真實」動搖起來。以爾雅出版的文人日記來說，因為是日記，所以當然是流水帳般的紀錄著真人真名，敘述的卻只是「一己之真」。你知道，因為你身在當代，看見了、體驗了某些人某些事的真相，但那些被紀錄的真人真名是沒有發言權的「小人物」，找不到可以辯駁的舞台。文人日記後來會被當成文壇資料參考著，流傳著，變成後人可以理直氣壯「裝熟」的文獻。
 
屬於我這圈圈、當代的「虛無」當然不僅在於日記這種「小事」，所以，能夠暫別一下，真是很好的救贖。
 
並且在暫別之前的年末，除了正常工作，我只想過著「不長進」的生活：看電影、看閒書、發呆、跟樓上的屋主周旋……然後，似乎出現了一些「好事」：貼心小天使幫忙拿金馬影展手冊、忽然拿到兩張免費票、S來信邀我一起作有趣的計劃、在電梯內被驚悚的告白……

天氣變冷後，我發mail跟我的「哆啦A夢H君」說好可惜看不到東京的秋天，不愧是有求必應哆啦A夢，立刻說決定每天帶相機出門，一看見銀杏變黃就幫我拍下來！我有點愧疚招認說：不好意思偷偷幫你取了個「哆啦A夢H君」的代號，現在知道應該背脊發涼吧。結果對方回信說：「哆啦A夢」不壞尚可接受，但若能墮落到變成「KERORO H君」就更好。
 
這？？？
果然宅男的世界不好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