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夏天過了,應該要恢復「正常生活」的感覺。但是,所謂正常生活似乎又在新流感的低氣壓下無法真正的開朗。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在床上想著昨天有沒有殘存什麼快樂或不快樂的事,然後再想一想今天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做為如何對應這一天的開端。快樂的事情往往很簡單,譬如昨天看了一部好電影、有一個好聚會、工作依照進度完成、身體健康、皮膚狀態優良……等。只是這個夏天以來,幾乎沒有微笑起床過了。但是也不嘆氣,就是想著「趕快解決問題」吧。
我的家經過廢墟的階段,終於要收尾了。一個人監工當然又髒又累又熱,頭一天全身就長滿紅疹,差點懷疑自己得了怪病。我的正面思考是:找來的工班都對我很好。知道我可能跟鄰居要不到錢,一方面很熱心要幫我想「對付」的方法,一方面想盡量用省錢的替代方案處理。但我發現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請幫我做到好,其他先不管。」
面對水電工、泥水工、油漆工在工程中的詢問,我都不停的說出這一句話。
因為,這是我的家。
租屋與自宅的心態,在那一瞬間非常清楚的顯現出來。
在有限的能力下,我知道有人主張只要租屋不要購屋,因為購屋耗費上班族太多的財力與精力,不如租屋一派輕鬆:碰到惡鄰居,搬!碰到壞房子,搬!想要換環境,搬!至於修繕種種更是房東的事。不怕「下錯注」、買錯房子。
坐在「廢墟」、瀕臨崩潰時的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也很不爭氣的想,如果可以一輩子逃避這個問題就想一直逃避。但當我不停說出「請幫我做到好,其他先不管」的時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去年夏天在東京居留時,我很喜歡逛大學通上的這家傢俱/家飾/家用品店。其實我本來就喜歡逛這種具有設計感的家用店,覺得可以在其中看見許多生活的驚喜。用這些東西來作屋內擺設,好像也是東京生活的一部分。
但事實上我在東京住處的所需,全部是在站前的「一百円」商品店完成的。和所有只是短暫賃居的窮學生一樣,非常高興「一百円」商品店裡應有盡有的貨色,除了盡可能挑著「made in Japan」的產品之外,其餘的不必想太多,很快就備齊生活所需,畢竟只是三個月的生活。
把住處打點好了之後,立刻進入「東京生活」,但其實以「家的內在」來看,我過的是「偽東京生活」。因為我知道,我不會這樣對待我真正的家。挑選用品時,我會想:耐用嗎?持久嗎?風格一致嗎?質感好嗎?一邊挑選一邊營造對家的想像。我不會希望東西用了半年就變形褪色,或者掛不到一年就鬆垮掉落。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就算我知道也許我跟鄰居要不到修繕的錢,我還是不停說著「請幫我做到好,其他先不管」,如果我是房客,誰管房東要把房子修到怎樣?房子要是又壞了我搬走就是。但這也意謂著,如果我租屋,就永遠無法行使「自己覺得最好」的權利。那麼,也許就會出現「一百円」商品店的心態:反正只是暫時的。
「我覺得這樣最好」、「我希望這樣最好」、「我要求這樣最好」,是在對自己的住處行使自主權,也像是在對自己的人生行使自主權。這就是家的內在。
因此,某些婚前住在父母家中,婚後搬到夫家住(未必是和公婆住,而是男方自己的住處)的女性朋友,總是覺得自己老是「住在別人家」,內心藏著購屋的渴望。
「那不是我的『家』啊。」她們說。
我想我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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