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討論

剛畢業時，進了某個工作圈以後才知道，同業們由於工作穩定，範圍狹隘，如果不是有心去日益求新、開拓視野，生活很容易變得呆滯，人也會跟著窮極無聊起來。因為窮極無聊，又加上染了好發議論的習性，休息的時間就不得不品評人物，說說是非，以玆消遣。

那些是非通常不具惡意，但多半無聊。
譬如有些人特愛比較誰受歡迎，已經不在某單位了，還成天私下詢問現任者的表現如何，或者專門打聽誰最讓人討厭，將別人的「惡劣」事蹟津津有味的傳播著；有些人則專門關心未婚同事的感情狀況，舉凡人家談戀愛、不談戀愛，想結婚、不想結婚，都有一番話說。

特別是未婚的「玉女」級同事，便毫無抗拒能力的，成為被品評的對象。從穿著、長相、談吐、脾氣，到學歷、家世、婚姻狀況，都是閒磕牙時最佳佐料。等到這些「玉女」同事多數已升格為年輕的太太、媽媽，話題就隨之轉變，但如我仍單身者，看來彷彿一陳不變，又彷彿神祕兮兮。只是，為了顧及職業形象，討論者多仍在表面上留著文質彬彬的樣貌，所以你往往不知有些道貌岸然的眼睛後面，說八卦時會閃著如何興奮的光芒。

這些是非當然不方便求證，有時就成為令人啼笑皆非的流言。譬如我曾被某主任問道：「聽說妳原來是空中小姐？」我說不是。他說：「哦，那大概是另一個。」搞得我一頭霧水。最離譜的是我因暈眩而住院檢查的那次。請假時我說起自己讀書時曾被掉落的鷹架砸到頭，不知是否與此有關。不過，檢查結果證實是感冒引起內耳神經發炎。

幾天後，我遇見有人問我：「聽說妳砸到頭了？」「聽說妳腦震盪了？」更匪夷所思的是：「聽說妳走路掉到大洞裡去了？」連主管都在行政會議上一本正經的說：「╳╳讀書時腦震盪都能念到國立大學研究所畢業，真是不容易。」雖然很無聊，我卻不得不去解釋。

工作這些年，我走過自己的二十年代、三十年代，為了淬練，曾築繭自縛，然後在苦樂掙扎中逐漸破繭而出，希望成就全新的自己。至於那些所有的「被討論」，真的假的好的壞的，就像樹幹上的瘤，如果繼續餵養、逐漸壯大，終將取代樹的本身、莫名其妙吃掉你原有的生活。

雖然無法抵擋沒營養的「被討論」，但聽見了、知道了，只要不參與、不回應，就算和自己有關，也像沒聽見、沒發生，儘管大步往自己的人生走去，一切雲淡風輕。

也許這樣是不夠「敦親睦鄰」的，但那無所謂，因為不必浪費生命在流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