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經歷地震之後我對天氣的包容力意外的增強了，雖然酷熱還是不行（酷熱是天敵啊），但對於室內冷氣開到要穿長袖的地步就感到生氣，而進入秋天之後，對於北部慣有的濕濕答答，我反常的沒有哀叫也沒有煩躁，就是逆來順受（非常安和的接受）的狀態。好像覺得人經過那樣的天崩地裂之後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受挫」，也似乎覺得天氣會變得這麼怪異，無非是人類的自作自受，何況東北季風本來就是台灣北部秋冬的「正常值」，對「正常值」抱怨個沒完沒了，遲早會遭到天譴（也太驚悚……）

也許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這樣下雨的天氣、氣溫在25度上下的天氣、有點濕濕的風的天氣，這個氣味，一直讓我置換起五月之後，逐漸進入梅雨季的東京。 雖然是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東京的，但是五月之後我就決定留下來。天氣不穩定的時候我被提醒雨天最好不要出門，出門最好戴帽以及口罩，出門後被雨淋濕的衣物要先烘乾除（輻）汙。儘管如此，在生活秩序並沒有緊張氣氛，大家盡量用一種從容在面對災變的不安。
 
所以我也很從容。
 
幾乎每個下午都會出門去摩斯喝咖啡。大約三年前最愛的那家羅多倫，因為長期承受著吸煙區的煙味，到今年幾乎整棟都揮之不去，變得無法忍受，星巴克又因為太受歡迎，成天客人絡繹，「空氣」顯得浮躁。附近這家摩斯除掉用餐時間之外，很是清幽，而原本以為自己只能喝拿鐵之類，喝不了一般咖啡的我，卻意外被摩斯咖啡吸引，逐漸變得喜歡。

店裡的空間總是明亮溫暖，就算是大人帶小孩用餐也不曾出現尖聲驚叫。冬季初到時想簡單外食就到摩斯，呆呆坐著看落地窗外的家常街道，有種時間靜止的恍然。地震後第二天、不知明日變數如何第二天，似乎也不知該做什麼，試著到摩斯喝咖啡時，看見店員笑臉依舊，元氣滿滿的聲音說今天是摩斯日，遞給我折價券和一包種子。我端著咖啡和種子，坐在窗邊對著牆上微笑掛畫的那一個傍晚，心情彷彿被撫慰的那個空間，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在確知核災無法收拾的梅雨季裡，混雜著濕氣和摩斯咖啡特殊的味道，就是我的東京時光，呆呆看著窗外的家常街道，知道一切如常、一切也不如常，仍舊有種時間靜止的恍惚。恍惚裡，覺得能在巨大災變中安然過日子，即使是惱人的雨季也非常可貴。

然而台北摩斯咖啡（或摩斯研磨咖啡）並沒有日本摩斯相同的味道，抱著希望喝了兩次後只能放棄。畢竟，無法複製的東西，不只是味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