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13

祭り媽媽

日本的夏季是充滿祭典的季節,因為如此,村上春樹說自己很喜歡夏天,覺得是個有活力並且開心的時光。但我想今年日本的夏天應該有悲傷的基調吧,因為震災與核災的關係,關東、東北的人們不僅沒有心情、也不敢去有輻射污染的海邊,夏季花火大幅取消,東北夏日祭典等不到觀光客,雖然仍勉強維持住一些夏日「儀式」,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不是「真正的夏天」。凝聚社區意識的「夏祭り」就是必須維持住的活動,一定要經過大大小小屬於「園遊會/遊藝會」式的「夏祭り」,宣告夏季的來臨才行。這些社區或大小學校的活動,都必須靠家庭的支持「協力」完成,像社區活動的擺攤、表演、佈置等等,無一不是自發性的支持,說是自發性,當然有種不容間斷的凝聚與互助意義,像商店街的組織通常就很堅固。

參與這種活動最累的其實就是主婦們,男人一旦有社區參與的熱忱(或興趣),準備餐食、張羅孩子表演的衣物、以及大大小小的瑣事就落在主婦身上。所謂主婦未必是沒有工作的婦女,但以日本社會對主婦的價值期待,「主婦的工作」永遠凌駕其他「不重要」的身分之上。

如果是樂在其中的婦女當然無所謂,但是不是樂在其中,「蠟燭兩頭燒」的婦女也不會跟其他人透露,這一方面違反日本社會價值,一方面也會被認為這是身為「女強人」自己必須去解決的問題,「失職主婦」不會獲得「同情」。

社區參與還說有選擇性,但學校的活動就完全無法「自由」,「台灣人日本妻」的朋友身為大學教授,為期末事務忙得焦頭爛額,卻接到孩子保育園(幼稚園)來的通知,說七月中某週末要舉辦每年例行的「夏祭り」,孩子們要跳民俗舞,雖然知道媽媽們都很忙,但也請協力幫孩子縫製舞衣。所謂舞衣就是小男孩跳神舞那種深藍色簡單浴衣,說是簡單,但剪裁、縫製,領口胸襟的對稱與襯裡,都需要費時費工。而且沒做過衣服的人,看那一張專業的洋裁圖示根本就像天書!

「妳看看,這不是找麻煩?明明知道職業婦女忙到翻,還是要媽媽們協力。」「這種衣服不能用買的?」「當然可以,而且還便宜得要命!但保育園就是要這樣搞,認為媽媽有參與的責任。做不出來孩子沒衣服穿,就是丟臉、失職。」「那怎麼辦?」「有些媽媽就咬牙花一星期做到三更半夜。但像我這種忙到不行的怎麼可能,也不想做。這是整人嘛。」「有代做的地方嗎?」「有啊,可是非常的貴!好像要懲罰這些不會女工的媽媽一樣,代做費用大概可以買全新的衣服十件。而且時間還要提早預約。」

朋友最後把「那塊布以及製作圖」一起寄給了鄉下的日本婆婆請她幫忙,並且跟孩子說就跟老師同學說是奶奶做的沒關係,她不想孩子過虛偽的人生,「反正我是台灣人。」她說。雖然如此她每天還是必須幫孩子準備便當,菜是隔夜準備,蛋是先生起來做。菜色毫無變化她也不管,「我孩子吃得開心就好要誰管?」但日本太太聽說蛋是先生起早準備的,都紛紛說「妳先生好乖喔。」這句話背後有什麼「深意」她也不想管。

台灣有些女性也許因為對日本社會充滿戲劇般的憧憬,連帶也對「嫁入日本」有種「高級」的期待。但如果不是天生就對「主婦」一職充滿渴望,並且願意成為「依附性」的存在,就算有愛的存在,那些處在愛妻便當、愛兒便當的生活背後,不可能毫無內在的衝突。但一旦成為必須依附先生生存而毫無經濟自主的女性,也就必須依附社會的主婦價值,難以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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