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18

最後的姿態

看《被遺忘的時光》時,觀眾意外的經常出現笑聲,不是嘲弄的笑聲,而是被螢幕上「天真」「自然」的長輩逗出的笑聲,也許這便是導演想要給予的一種觀看角度:溫暖輕鬆但仍有「重量」。沖淡題材本身具備的「催淚」預設心理,讓觀影大眾可以去瞭解、接近「失智老人」的世界。其實若不是因為雨漣「陰錯陽差」的關係,我應該不會去看這部片。這和電影的評價無關,也許因為年紀的關係,真實的劇情已有不少在身邊上演,對「失智」的醫學知識也多已瞭解,覺得不想、也不需再去大螢幕前「被迫」體驗。我想,該用如何的視角完成這部紀錄片,應該是令導演頭痛的事吧。除了掃墓之後出現的劇情以及字幕顯得蛇足、令人發窘之外,我對片子本身沒有意見,也不打算談論。
 
想說的是,我觀影時是一直「分心」的。先是深深覺得在場笑得出來的應該都還算年輕(無批判意味),也就是說,應該都是站在失智長輩「對面」的位置——試圖同理、關愛、照護的那個對面的位置,而不是「失智當事人」的位置。當愈靠近這個位置,這個感受到對自己人生無能為力的位置,對於螢幕上再如何「天真」「自然」的表現,都只有無限的沉重。

另外,更大的原因是,從一開始,我腦中就不斷浮現齊老師說過的話:「我跟我兒子說,如果我未來失智了,你敢寫如何為我把屎把尿的事,我的靈魂一定不會放過你!」我一邊看一邊無法拋去的意念是:誰來決定我最後的姿態?

導演說:「因為住到養護機構的失智長輩原則上都已經是中重症,不具有行為能力了,所以他們的監護人都是家屬,也就是他們的孩子,或是伴侶。而我們一定要這層樓所有長輩家屬的同意。」「我們前面花了滿長的時間請養護機構去說服每一位長輩的家屬同意讓我們去拍他們的父母。」(〈放映週報〉專訪)所以,是家屬決定的。「失智」之後,也失去決定自己最後姿態的權力(或權利),雖然無人懷抱惡意(甚至是相反的、充滿善意),仍使我有深深的悲哀。

那位老是懷疑有匪諜的爺爺,希望自己被這樣記憶嗎?那位為了吃飯有暴力傾向的伯伯,願意被這樣紀錄嗎?那位老是錯認室友是救世主而虔誠跪拜的媽媽,喜歡被這樣觀看嗎?因為腦中迴繞著齊老師的話,當我坐在現場觀賞這一切時,不知怎麼忽然覺得自己有偷窺的不道德。

這是一部溫暖動人的紀錄片。但是齊老師說:「父母一輩子擁有的人格,在大眾面前只剩下一個痴呆的形象,情何以堪?」那種想為自己發聲的心情、想為自己決定最後姿態的心情,對照著「失智」的無能為力,使我看完《被遺忘的時光》,生出了複雜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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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雨漣 提到...

其實我記得妳一直提過的齊老師說的事:)
版主回覆:(2010-11-18 20:15:03)
乖孩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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