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夏日災難

災難是我今年夏日的功課，從六月底開始一件接一件沒停過，而且都是非常困擾身心的、棘手的事件。沒想到到了八月，災難也成為台灣的功課，照理說能「安全生活」的北部人一切都要感恩，但沒料到是，我的新災難也隨著南台灣八八水患一起出現。因為樓上整修的關係，我的房子開始漏水，進入雷雨季之後更為嚴重，跟屋主溝通，屋主雖然客氣表明一定處理，但卻遲遲沒有動作。因為認為既然重新整修，不可能會漏水，所以要「查明原因」才能處理。這一查就沒有下文，我找了幾個師傅來看，都說是整修破壞了陽台原有的防水層，所以整修之前沒問題，整修後反而有狀況。

持續溝通、鬼打牆般的循環，看著愈來愈濕的牆、停頓的工作，使我身心瀕臨抓狂的邊緣，不停的安撫自己沒關係、沒關係，繼續溝通……結果，8.8颱風過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看著受創甚於921震災的南台灣，心情已經沉到谷底，這時，卻發現屋子內部的牆壁濕了一大截！一陣不祥感頓時湧上胸口：雖然這面牆的上方是樓上的浴室，但因為濕的是下半截不是上半截，所以不會是樓上浴室排水的問題（因為水是由上往下的，不可能只濕下半截），因為是內牆，也不會是雨水打的，那水從哪裡來？――「水從哪裡來」是一個可怕的問題，不知哪裡來就不知如何處理！

等了兩天，牆下半截越來越濕，並且往橫向發展，也發出異味。好不容易找到風災後十分忙碌的水電師傅來勘查，結論說因為牆裡面是整棟大樓的公共管道間，只有敲開牆才能確認問題。

於是，我的牆被敲開一個大洞，然後，「恐怖」的事情發生了。發現樓上的馬桶排糞管腐朽破裂，污水從上而下直接噴到我的牆壁，所以，那些「水」是糞水！我壓住快要崩潰的心情，一方面要求師傅儘快排時間更換，一方面跑去樓上告知承租戶暫停使用廁所，一方面打電話去香港跟屋主溝通（是的屋主在香港！）。屋主說因為那是公共管線，所以要大樓住戶共同出錢。話是沒錯，但是這七樓建的舊式大樓根本沒有管委會，我必須一一去跟住戶說明溝通才行。不然我就必須自己吸收更換管線、修復房屋的所有費用？可是明明就不是我這裡的管線壞掉！

平日非常低調、不「敦親睦鄰」的我，只好一一按電鈴去大樓的住戶說明、然後「要錢」，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住戶面前。大家的態度和出不出錢的說詞千奇百怪，簡直可以寫小說！這時候真正感受到「勢單力薄」的孤單。我樓下的還跟我說，本來就是要樓上出錢，暗示我就算這次我自己出錢了事，以後同樣的情形發生在樓下，他一定會來找我要錢，絕對不會認賠！

精疲力竭回到家裡，坐在「斷垣殘壁」的家中，第一次感受到「悲從中來」的孤單。但是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開始確認水電施工時間、打電話找水泥工預約復原工程、聯絡油漆工，等待接下來一一估價，施工。就算這個解決了，還有漏水的溝通……

樓上剛搬來的承租戶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太太，知道這些狀況，跟我說：「如果我是妳早就崩潰了。」我也很想啊，也很想崩潰呀，但是那有什麼用？我沒有說、沒有尖叫、沒有抱著人訴苦，因為問題最後還是要自己解決。――既然所有的人生問題最後都要靠自己解決，那就看看這次要把我推到哪個深淵吧。

接連幾天大雷雨，配上電視裡可悲可歎可恨的種種，覺得胃痙攣跑到胸口好想吐。如果不告訴自己要正面思考，實在不知如何挽救身心。身體一定會繼心悸、帶狀疱疹之後，出現新的問題。

如何正面呢？譬如：一、幸好我不是今夏在日本，不然等到我回來，房子應該毀了吧？二、幸好預約的師傅都排得出時間前來施工。三、幸好樓上兩間廁所的排糞管是獨立的，所以還可以請住戶不要使用壞掉的那間，不然糞水應該會從牆上敲開的洞，直接噴進我的屋子吧？四、幸好不是每個住戶都很不客氣，隔壁的那位「知名阿婆」就跟我說「哎喲，妳碰到這種事真是辛苦了」。五、幸好是在此時，若是在工作忙碌的下個月，我應該更焦頭爛額，絕對「潰不成軍」。

下星期第一階段施工，我還是要一個人在慘不忍睹、高溫的房子裡「監工」，事前還必須先貼出公告，以防鄰居抗議。

這件事過了應該會否極泰來。――這種自我安慰已經從六月底，歷經一件一件「災難」到了八月。現在已不再想。但如果這種念頭真的有用，那麼，就把它用在南台灣的災難上吧，但願能帶來希望。

這個夏日，是災難的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