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8

2008夏日閒書

打包來東京的時候,胡亂塞了些閒書,說是胡亂,其實都是擱置在「閒書櫃」裡的書,為了減輕回來時行李的重量,所以帶了些看完可以送給M教授的台灣九O年代作品,譬如《艷歌行》和《家離水邊那麼近》。另外,隨意挑了重量上還可以負擔的書,就拿了《大江健三郎作家自語》和《斷線》。因為想在七月底日本放假前把書送到M教授研究室,所以先看了台灣作品,結果兩本都沒看完我就送出去了。所謂沒看完都是「自動放棄」的。《艷》書也許因為遷就頁數緊縮的關係,字體小編排密集,閱讀吃力,又加上作者採用的述事方式煩膩、主語經常錯置,我邊看邊猶豫到底要不要把書送給M教授;《家》書沒有以上問題,但如《田園之秋》等自然書寫的作品,之於我個人有一種相同的閱讀狀況:就是不必看完全書就可以掌握全書內容,還是容易放棄。

我必須承認,在「文學的位置」上看待台灣當代作品,自然書寫和飲食書寫我都有些疑問,不過二者的疑問不同,前者是因為「跨界」與否的討論,後者則不僅在閱讀的「享受」或創作內容的開展上,我都存有大大的問號。

把「台書」送走後,因為額外接受的工作,收到大陸旅美作家的新書書稿,所以在正規的工作之餘,剩下的時間就給了嚴歌苓和Nancy Huston的《斷線》。

在來東京的飛機上我就翻了一下《斷線》,翻了之後有點後悔帶這本書,因為在《偷書賊》之後我暫時不想再看與納粹集中營相關的人性故事,而且對於作者四段故事皆以六歲小孩為視角,卻有過分成熟的觀點十分不解,更無法理解設定「六」歲這個「公約數」的基礎是什麼。特別是第一章那個整天掛網、充滿性與暴力幻想的美國六(?)歲小孩,我必須忍住心裡一直暗罵「死小孩」的衝動,,才能勉強進去作者所欲經營的世界。

但沒想到大陸小說家新書描繪的也是戰爭遺留的故事,有關中日戰後遺留在中國東北的、原日本滿州國女人的一生,文中跨越的時代如同《斷線》一般,都很漫長。對照我的身分、作者的身分、書中主角的身分、以及我所在的現代日本社會,閱讀這本書經常讓我產生時空錯亂感。愈是這樣我就愈故意帶著書到咖啡店去,在「異人群」中閱讀,在心中感受各種衝擊。

之後再回過頭去把《斷線》讀完(反正我帶來的就是這些閒書,也沒其他選擇)。想著如果要投票,我會把「好看度」投給大陸小說家的新書,「深刻度」投給《斷線》(雖然我對「六」歲小孩的設定還是很有意見)。「好看」一向是這位大陸作家的特色,因為是說故事的能手,所以很多作品都被拍成電影,但是處理戰後遺留的人生問題,而且是日本人的人生問題,是有點單薄的;《斷線》讀起來不是很引人入勝,但是將集中營裡「生命之源」令人戰慄的恐怖荒謬,延續置入四個世代的人生,層次上是比較豐富的。

只是,一連看了這兩本書,又發現在台灣引起話題的電影〈海角七號〉也用了戰後遺留的愛情作為背景。讓我深深感覺,即使已經到了這個世代,戰爭遺留的人生問題一直都沒有過去。雖然在政治上,除了台灣,其他國家多半都在面對「現在的」問題,而不是過去的。但即使如此,人生的問題卻無法像政治一樣說斷裂就斷裂。

生命的延續性,不僅個人有可能跨越時代,還會透過血源,影響一代又一代,成為家族裡某種「生命潛流」,即使疏離再疏離,終究是生命裡既模糊又具體的影子。因為如此,看起來似乎已跟新世代無關的舊記憶,仍然繼續被詮釋著、傳遞著。

戰爭所遺留的故事,遠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