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11

創作者的無視

在大學教書的東京朋友讀了去年出版的C氏台灣文學史之後問我:「為什麼沒有三毛和瓊瑤?」雖然我很想以「寫史者所欲呈現的文學史觀」作為討論,但想想對方終究是個學者沒那麼好「呼嚨」,所以也就作罷。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文學史觀」的討論當然可以是很學術的話題,但「有沒有文學史觀」是必須確定的前提:有一個明確的史觀才能討論下去。譬如說「無視三毛和瓊瑤的存在」代表一種文學評價,並且這種評價標準在整部文學史中對於作品(作者)取捨是一致的,那便可視為一種史觀而討論。若不是,明明知道還拿出來講,豈不是小看了對方?

老實說我對這部書的關注力不大(其實除了研究者,讀者和作者並不太需要關注文學史吧),所以也沒什麼個人評價。只是最近在一個文友私下聚會中聽見一位作家兼學者語帶不滿的說:「我覺得C氏文學史沒有什麼史觀可言,只是個人偏見。譬如裡面談論了XXX卻沒有我,我們明明是同一類的作家。」前話以學者立場說來無妨,後話以創作者立場我聽來卻有些不堪。

這讓我聯想到平面媒體報導此書盛大的新書發表會時,有一則寫道:「台下的作家們急忙埋頭翻閱這本書,搜尋自己的名字,是否列入文學史冊,猶如翻查聯考榜單一樣;看到自己名字的人,樂在心裡,看不到自己名字的人,提前離席。」當時也讓我看了頓時「背脊發涼」。

我個人認為,最應該無視文學史的不是創作者嗎?C氏是誰(或者說是誰都不重要)?為什麼要為有沒有受到C氏青睞而喜悅或憤怒?難道是為了有沒有被寫進文學史而創作的嗎? 朋友說:「哎呀,寫的是當代,所以人都會好奇嘛!」但因此牽喜牽怒,已經不只是好奇了啊。

熟悉古典文學史的人都知道,在呈現當代美學觀的鍾嶸《詩品》裡,將謝靈運列上品,陶淵明列中品,在後代已經成為「評價翻轉」的最佳例證。而先不論這個,無論陶或謝,觀看作品就知道心中那個「非寫不可」強烈意念已經是人生的一部分,早已凌駕(無視)在被列入「哪個品」之上了。
 
而且同樣身為文學研究者的創作者不是更知道所有文學史都是被挑戰的對象嗎?連選本也是,《詩品》被挑戰、《唐詩三百首》被挑戰,更不用說被寫進文學史裡密密麻麻不知多少人,至今根本「乏人問津」,反倒是紛紛去追逐(挖掘)那些不在文學史裡的、而成為被研究的對象。

這麼「虛妄」的東西,真正的創作者應該是無視的吧。無視自己有沒有被寫、不被寫;被高捧、或被貶抑。創作者心中會有文學史嗎?

至於當代文學史該寫到多「當代」呢?眾多在創作路才剛剛起步的「七年級生」作者裡,有一個跟我說,看到C氏文學史中列入了他許多「同輩」,但是沒有他。所以感到沮喪覺得創作沒有動力。

「如果真的因此而沒有動力,那就不要寫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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