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ube的正義

進入了「有圖有真相」（？）、「影片會說話」時代，社會上不公不義的事情似乎多了許多眼睛在監視，不再只被單方的媒體力量制約。雖然不知廣大的網路族群在真實社會的社交能力如何，但發起「人肉搜尋」絕對充滿熱情，有種「至死方休」的氣慨。但當「有人拍下當時狀況，把影片po上網，引起廣大迴響」的新聞變多之後，看著那些畫面，有些卻在我心中逐漸生出「是社會正義？」還是「另類社會戲劇？」的錯覺，對於一言不發、沉默觀看並拍攝的「網友」，心裡懷抱的「熱血」到底是什麼，也生出了疑惑。當然有很多旁觀者是「敢怒不敢言」，或者此人此事「盧」到最高點令人氣結，唯有錄像存證訴請網路（社會）公評，但有些情況卻非如此。

在強力播放的小學生與老人在公車互嗆的影像之後，我心裡有點難過，雖然事件在隔天馬上以小學生認錯做結，但這樣「合乎期待」的迅速結局讓我覺得更難過。在這個小小年紀被「萬夫所指」的小孩心中，事情真的過去了嗎？這看起來是社會正義，不知為何我覺得非常「粗暴」，因為整件事需要的是「協助」，而不是「仲裁」。

看了影片，同樣身為老人的家母說：「唉唷，大家捺ㄟ攏惦惦沒出聲？ 」是啊，面對不禮貌的老人、被激怒的小孩，所有人一言不發是在看好戲嗎？拿著鏡頭猛拍的人是「見獵心喜」，想知道事情會「精彩」到何種地步、算計著PO到Youtube可以引起多大迴響嗎？這種「熱情」其實是冷漠得可怕。

家母說若在場會跟老人說：「 賣安捏，跟囝仔好好講。」（敬老是品德，但老人未必是「正義」。品性不好的人，不會因為變老了就代表正義）也會制止情緒控制不良的小孩：「弟弟，安捏講話不好喔。」如果屢勸不聽、態度惡劣，這孩子當然令人生氣。但若是故意放縱、引誘人性惡的那一面，像「搜奇」一般讓它「淋漓盡致」的發揮，再po上網義憤填膺、人肉大搜尋，真是非常恐怖。

曾經有一天，我從家中的陽台望見前方某棟老舊公寓的屋頂水塔一直在漏水，因為水勢太大，嘩華的聲音在我家窗口都聽得到。「這麼大聲，他們自己聽不到嗎？」我很納悶。跟朋友討論時，對方說「老公寓很麻煩，恐怕是壞了大家也不肯修。」「可是只有今天這樣欸。」我說。「也許之前妳沒發現。」「噢，這樣啊……」但我對於水一直在流實在很不安，這種浪費水資源的狀態讓我無法靜下心來做事。「怎麼辦？」我說。「那妳拍下來po上網發洩一下好了。大家幫妳罵一罵這種沒環保意識的住戶，說不定還找得出來。哈。」

這當然只是玩笑，因為我沒用過Youtube。我想了一下，然後下樓，憑藉著在樓上的方位辨識，大熱天裡尋找公寓的所在。很奇怪到了平地，水聲就不清楚了（據說聲音是往上飄的）。在某公寓前站定，發現大門沒關，鎖也壞了，但很明顯每層樓都有人住。我按了四樓的電鈴，沒人應。只好按三樓，電鈴壞了。再按二樓，有人大叫「直接上來！」因為不明狀況，我有點猶豫不敢進去，只能探身往二樓望去，然後，一位太太探頭：「找誰？」

我說明了一下來意，原本緊繃的臉立刻柔軟下來，說「唉呀，那邊有一個水龍頭，頂樓澆花忘了關，我跟他講我跟他講！謝謝啊。」我鬆了一口氣下樓，渾身是汗回到家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還真是「勤勞」啊。但就覺得非這麼做不可。

也許，有些利用網路或公眾的力量展現的正義，其實只是讓自己方便的正義而已。